&esp;&esp;杨驻景看了一眼白蓉镜,只见得对方摇摇头:
&esp;&esp;“穷寇莫追……”
&esp;&esp;最后这几人既能杀出来,正是最要拼命的时候;
&esp;&esp;贸然围上去不但危险,胜算也不大,反而多添损失——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,无论如何去算也划不来。
&esp;&esp;鞑子的大军已溃败了,要再集结起来尚需不短时间,又要处理国内的乱局;
&esp;&esp;接下来几年,即使北伐军撤回,茂州军自己应当也能处理了。
&esp;&esp;并非他懦弱,而是先前与主帅商议如此,按计划而行。
&esp;&esp;杨驻景颔首道:
&esp;&esp;“我明白了。”
&esp;&esp;他看起来平静,眉尾也不曾挑开一点角度,拇指却在弓上轻轻摩挲了一下。
&esp;&esp;白蓉镜心中那种“有某种可怕的事情要发生”的预感更加强烈,逼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;
&esp;&esp;可惜对身份的矜持还是让他慢了一步。
&esp;&esp;他伸出手去劝阻的同时,这位小侯爷已经拔了代表副将身份的翎,向地上一丢;
&esp;&esp;披风也解开——这时他看起来几乎就与普通士兵是一样的打扮了——除却那副甲看起来要讲究些、金贵些。
&esp;&esp;不过,不贴近了看,似乎也看不出来什么。
&esp;&esp;他做了个示意“独自离队”的手势,就扬高了马鞭,狠狠一甩——
&esp;&esp;雪白的马匹顿时流星般飞驰而出,马上的人擘着弓,还不忘扭回过身来高声笑道:
&esp;&esp;“白侍郎!”
&esp;&esp;“若我有什么不测,劳烦你回我家报丧去呀!”
&esp;&esp;他声调欢快,说的不像是“丧”,倒像是有天大的喜事。
&esp;&esp;白蓉镜生平第一次觉得有如此热、如此急,好像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;
&esp;&esp;便是面圣奏对,也未曾如此紧张过。
&esp;&esp;——他知道杨驻景要做什么。
&esp;&esp;可是那太高远、太飘渺、太无望;
&esp;&esp;任是谁也不敢作一个保证,任是谁也不敢说一条年轻的性命能换来好的结果。
&esp;&esp;所幸及时脑袋里都乱成了糊,残存的理智还能让他分得清些轻重缓急;
&esp;&esp;白侍郎匆匆勒转马头,回首扫视一圈:
&esp;&esp;所幸北伐军军纪严明,不得号令绝不有所动作,并不至于为一个单独离队的就胡乱跟上,乃至乱了阵脚。
&esp;&esp;杨小侯爷若不是捏准了这一点,怕是多长二十个脑袋也不敢乱来。
&esp;&esp;独身一个死了好办,若是一个人带偏了整支队伍……即使白蓉镜任着主帅,也不敢往哪个方向多想。
&esp;&esp;但他确然从身后众将士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可称之为“期望”的热切,并在同一个瞬间觉出心底的某一个角落被打通了,与他们连在一起,流淌着些滚烫的东西。
&esp;&esp;北伐军中混编了原有的茂州军,这些人守着北境的苦寒,一年中四五个月都受着风雪;
&esp;&esp;日日枕戈待旦,向外拒着鞑子毫无规律却又顽固的骚扰,向内保着茂州这最大的州整个北部的安宁。
&esp;&esp;谁不想要平淡安宁的日子呢?
&esp;&esp;可是若他们向后退了,整个大楚由南至北便没人能过安生日子了。
&esp;&esp;前朝半壁江山落入异族手中,人活的不如牲畜的惨剧尚历历在目;
&esp;&esp;若不是先帝奋起而得一呼百应,率天下有志之士重整社稷;
&esp;&esp;拼着消耗新朝基础,也要将草菅人命的鞑子却出原边境三百余里;
&esp;&esp;又有当今圣上作天下勤俭表率,休养生息,积下丰厚储备;
&esp;&esp;哪里来的今日之从容?
&esp;&esp;他们又岂能安守于茂州营,细细探讨战场局势?
&esp;&esp;即使杨老侯爷的旧事听起来再像个幸运的偶然,终究是藏不住背后一路行来的艰辛;
&esp;&esp;能咬着牙跟着先帝从南打到北,再从北打到南的,本就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。
&esp;&esp;杨金风如此,杨戎生如此;
&esp;&esp;